時隔6年,周杰倫又發行了新專輯,沉寂了許久的華語樂壇恢復了久違的熱鬧。
過去的近15年,華語歌曲市場一度十分黯淡。
實體唱片經濟全面崩潰,大眾審美嚴重缺失,左右夾擊中,老一輩音樂人漸行漸遠,新一代歌手還未成熟,趕在華語樂壇輝煌期尾巴出道的周杰倫近乎成為了「最后的天王」。
然而,周杰倫的一枝獨秀,無疑是華語樂壇的悲哀。一個健康的樂壇生態,應該是百花綻放、星河燦爛的。
曾經,我們真的有過這樣的時代。只是,如今的樂壇,變了。
舊時光里的故事逐漸暗淡,你是否也在懷念從前的萬千星光?
如果一定要給華語樂壇尋找一個「偉大的開端」,那故事的開頭,一定會有鄧麗君的名字。
1966年,年僅13歲的鄧麗君在樂壇初露鋒芒,因為在歌唱比賽中憑借反串演唱《訪英台》奪得了冠軍,年幼的她得到了一個和經紀公司簽約的機會、成為了專業歌手,一段美好與遺憾共存的傳奇故事,也從此拉開了序幕。
少女時期的鄧麗君
初入歌壇時,鄧麗君雖有機會發行專輯,但也只能翻唱一些例如《鳳陽花鼓》《小放牛》《踏雪尋梅》之類的歌曲。
彼時,這一類的「時代之聲」是公認的樂壇主流,直到1970年之后音樂才被逐漸允許加入更多的個人情感。
也就是在此時,鄧麗君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黃金時代。
1972年前后,鄧麗君正式與香港寶麗金唱片公司簽約,工作重心也隨之從台灣轉向香港。
彼時的香港影視娛樂產發展迅速,靠著不俗的唱功和溫婉可人的外貌,鄧麗君迅速斬獲了許多粉絲,演出邀約也遍布新加坡、越南、泰國、馬來西亞等諸多國家,成為了那個年代毋庸置疑的「流量擔當」。
寶麗金為日本寶麗多唱片公司在香港的分支,為了進一步增加鄧麗君的人氣,公司決定將她送往日本發展。
依照當時公司制定的偶像路線,鄧麗君在日本發布了出道單曲《不論今宵或明天》,然而因為整體風格與日本本土歌壇「水土不服」,歌曲并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銷量也相當慘淡。
意料之外的打擊讓她困惑,她想,是時候轉換思路了。
當遠赴異國的鄧麗君身陷迷茫時,那片她曾奮斗過的熱土——香港樂壇則迎來了新機遇。
1976年,剛剛28歲的許冠杰發行專輯《半斤八兩》。
這張專輯打破了此前香港音樂制作的傳統模式,許冠杰大膽舍棄了從前用粵語俚語和古典文學創作音樂的習慣,用極為通俗的字句編寫歌詞。
歌曲聽起來簡單易懂,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粵語歌的地域限制,得到了廣泛傳播。再加之在專輯的同名主打歌曲《半斤八兩》的歌詞中,許冠杰將彼時香港打工仔辛苦上班、掙錢狀態作為內容,極為生動且準確地描繪了眾人渴望發財和出頭的心情。
人們能在歌里輕易找到自己的影子和渴望得到的東西,集體共鳴之下,《半斤八兩》成為了那一年的唱片銷量冠軍,粵語流行歌市場就此被打開。
《半斤八兩》大流行之后,許冠杰獲得了「現代香港廣東歌曲之父」的稱號。
日后,黃霑在自己的博士學位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中,用整整一節的篇幅,剖析了許冠杰對于港樂的貢獻與影響,在其中他寫:
「許冠杰其人,傳奇神化,絕無刻意。」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華語樂壇中一直流行著這樣一句話:「男聽許冠杰,女聽鄧麗君。」
彼時,在日本出師不利的鄧麗君已經走出了困局,拋棄了原本的偶像路線,她試圖在「女孩」與「溫柔女人」之間尋找平衡。
相比單純的甜美風格,鄧麗君有些哀愁、又不失柔情的風格顯然更符合當時大眾的審美,以此為發展路線,她又發布了《空港》《雪化妝》等歌曲,每一首都大獲好評。
鄧麗君一躍成為了彼時日本最受歡迎的女歌手之一,事業登上了另一座高峰,可她卻在此時做出了一個決定:
暫停在日本的演藝事業,將工作重心轉移回香港。
實際上,對于鄧麗君的這個選擇,眾人并不意外。
那段時間,她正在與香格里拉酒店集團少爺郭孔丞戀愛,二人愛得真摯且熱烈,已經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1981年,二人在媒體和親朋好友的見證下舉行了訂婚儀式,約定在第二年年初步入婚姻殿堂。
只是天不遂人愿。在婚禮前夕,郭孔丞的祖母對即將過門的孫媳婦提出要求:希望鄧麗君在婚后停止所有演唱事業,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
面對郭家提出的條件,鄧麗君顯然無法接受。為此,她曾多次與郭家交涉,但雙方始終無法達成共識,無可奈何中,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解除婚約,繼續自己的演藝事業。
這是1982年,29歲的鄧麗君又恢復了單身,她的感情再次回到了「原點」,可事業卻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點」。
這一年年初,鄧麗君于香港伊利沙伯體育館舉辦5場個人演唱會,成為了在此舉辦演唱會的首位華人女歌手。
同年2月,她參與制作了華語流行樂壇第一張以古詩詞譜曲的專輯《淡淡幽情》——這張唱片在日后被評為其「歌唱事業的最高成就」,《但愿人長久》便是出自此張專輯。
1983年5月,鄧麗君在香港寶麗金唱片公司唱片銷量累計達500萬張,創下華人歌手唱片銷量紀錄。
年底,她舉辦「15周年巡回演唱會」,成為首位于香港紅磡體育館舉辦演唱會的女歌手,創下該體育館首次歌手連續演出6場、6場觀眾滿座的紀錄,并刷新華語演唱會觀眾人數以及華語演唱會票房……
被誤解的「靡靡之音」成為了「樂壇符號」,鄧麗君開創了自己的時代,代價則是一段真摯的愛情。
情歌唱得出纏綿和深情,卻道不盡歌者的無奈與遺憾。
那時沒有人知道,這首《我只在乎你》將會是鄧麗君最后的國語歌曲——
《我只在乎你》發布后不久,不堪哮喘與腎病折磨的鄧麗君宣布隱退,除去推出唱片作品及出席公益慈善演出外,她停止了所有作品宣傳及商演活動,遠赴歐洲尋求更加寧靜的生活。
1995年5月8日,42歲的鄧麗君離世。
一代傳奇悄然離場。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民眾思想越來越開放,對于娛樂與藝術的追求也邁上了新的台階,如此一來,由兩岸三地組成的華語歌壇也變得愈發熱鬧。
在鄧麗君宣布半隱退的同時,此前一直囿于「玉女」
形象的梅艷芳,終于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演藝風格。1986年,23歲的梅艷芳首次嘗試「壞女人」「妖女」等前衛女人的形象,一亮相便驚艷眾人,一朵搖曳在風中的脆弱「女人花」,很快就成為了獨一無二的「百變天后」。
幾乎是同時,香港樂壇出現了「譚張爭霸」的局面。
譚詠麟、張國榮兩位近乎壟斷了當時香港樂壇所有獎項的男歌手,開始了全面競爭角逐,但凡兩人同時出現,場面必定是掌聲與噓聲齊飛,好不熱鬧。
現如今來看,「譚張爭霸」的實質其實為實體唱片行業的激烈競爭,為了牢牢抓住市場,唱片公司只能源源不斷產出新的作品。
彼時,資本尚不能左右市場,「流量」也不是唯一的審美,人們對于音樂的喜愛極為純粹,群星爭奇斗艷,香港流行樂進入了全盛時期。
在香港樂壇不斷涌現優秀歌手、歌曲的那幾年,內地歌壇也走上了新的道路。對比同時期港樂略顯迷離、妖嬈的氣質,內地音樂更多展現的則是憤怒和叛逆。
上世紀八十年代,西方搖滾樂特別是重金屬潮流達到鼎盛時期,音樂漂洋過海傳到了大陸,吸引了一大批蓄勢待發的年輕音樂人,這其中便有崔健。
1986年,25歲的崔健在北京一間四合院里拿起了吉他,并用極快的速度寫下了一段旋律,本想起名為《你何時跟我走》,但在將所有歌詞填寫完成后,他又改變了主意,決定以《一無所有》為其命名。
這一年5月9日,崔健在北京首都體育館第一次演唱了這首歌曲:
「腳下的地在走,身邊的水在流,告訴你,我等了很久。」
那一夜,崔健在歌里問個不休,釋放了情緒,沸騰了人群,也帶著中國搖滾樂從「無」走到了「有」——
故事,又有了新篇章。
《一無所有》響徹首都體育場后兩年,Beyond樂隊再次于同一地點演唱了同一首歌。
這是1988年,出道5年的Beyond樂隊已憑借《秘密警察》在香港樂壇獲得廣泛關注,專輯中的《大地》和《喜歡你》直到今天仍有回響。
只是,那時候的內地與香港地區尚不能實現「資源互通」。于是在香港大紅大火的Beyond,對于當時的內地聽眾來說,也只是陌生的「新人團體」。
那一年,黃家駒26歲,還沒有創作出日后被奉為無可超越的佳作《光輝歲月》與《海闊天空》,他還很年輕,未來仍有無限期待。
如今想來極為遺憾的是,這場于北京悄無聲息結束的演唱會,成為了Beyond于內地唯一且最后的演出——
5年后,1993年6月30日,黃家駒在日本演出時不慎從高台跌落,不治身亡,一生放縱不羈愛自由的他,就這樣走出了光輝歲月。
離別,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此后每年的6月30日,都有一場關于黃家駒的懷念,悄無聲息卻又聲勢浩大,人們在懷念逝去的日子,也在懷念逝者如斯的光輝歲月。
在內地與香港樂壇忙于表達個性、放飛理想的時候,台灣樂壇則顯得更加深情與溫柔。
當Beyond在北京吶喊《一無所有》時,張雨生正在另一邊高唱《我的未來不是夢》。
在當時看來,張雨生的未來,確實不是夢。
這是張雨生在職業生涯中錄制的第一支正式單曲,唱片公司本只想讓他「簡單試一下」,不想一開嗓,其高亢清涼的聲音便驚呆了眾人。
那個時期同為「高音唱將」的林志炫曾在綜藝節目中與張雨生舉行過一次高音比拼,結果也只能敗下陣來。
那天之后,林志炫回家苦練唱功,希望能開發出更多的嗓音潛能。許多年后,他終于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實力歌手,可每每提起張雨生時,他仍會說:
「我的嗓音條件當然不能和他比,在真實的高音領域里,我是比不過他的。
」所有「一夜成名」的故事背后,都會有一段辛酸往事,對于張雨生來講也不例外。
《我的未來不是夢》問世之前,還只是新人的張雨生曾參加過滾石唱片的面試。
那個時候,滾石已與齊秦簽約,為了擴大自己在業內的影響力,公司迫切需要找到一位可以演唱如同《大約在冬季》一類抒情歌曲的新人,顯然,張雨生并不符合他們的標準。
因此面試官拒絕了他的「入職申請」,而這位將張雨生拒之門外的制作人,便是李宗盛。
自1983年進入滾石唱片以來,李宗盛一直扮演著「幕后英雄」的角色,十幾年中:
他幫初戀女友鄭怡寫了《小雨來的正是時候》;
為緋聞女友張艾嘉制作了成名專輯《忙與盲》和歌曲《愛的代價》;
給陳淑樺寫出了《夢醒時分》。
趙傳的《我是一只小小鳥》、成龍的《明明白白我的心》、娃娃的《漂洋過海來看你》、張信哲的《愛如潮水》、辛曉琪的《領悟》、莫文蔚的《陰天》……
闖蕩樂壇幾十載,李宗盛近乎捧紅了台灣樂壇的「半壁江山」,他是名副其實的「全能才子」
,也是人盡皆知的「多情浪子」。1992年,陳凱歌新戲《霸王別姬》在北京開機,并請來李宗盛為影片制作主題曲。
冬天時,李宗盛來到北京,而后就在影片的拍攝現場看見了林憶蓮,二人從此開始了往后12年的愛恨糾葛。
初見時的場景太過美好,李宗盛為此留戀了許久,于是他才會在歌曲中寫:
「初初見你,人群中獨自美麗,你仿佛有一種魔力,那一刻我竟然無法言語……」
一段愛情開始時,雙方都以為能為彼此受盡冷風吹,然而緣起緣滅不由人,當愛已成往事,大家便都不愿被往事打動。
從1992年隆冬到2004年盛夏,林憶蓮與李宗盛從曖昧不明走到喜結連理,而后又將彼此歸還于人海。
故事的最后,已經不寫情歌的李宗盛對曾經的愛人說:「我們的愛若是錯誤,愿你我沒有白白受苦。
」當時間走到1990年代,華語樂壇迎來了最陰郁,也最充滿生機的時刻。
那段時間:
已經厭倦了明爭暗斗的張國榮與譚詠麟接連宣布退出競爭性音樂獎項,不久之后,梅艷芳也在1991年決定暫時退出歌壇。
唱盡《滄海一聲笑》的豪邁與灑脫后,許冠杰于1992年交出了「歌神」的接力棒,逐漸將工作重心轉移到影視領域。
就在黃家駒猝然離世的那個深秋——1993年10月25日,35歲的陳百強也以用酒服送安眠藥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回顧陳百強的一生,總是繞不開一個人——賭王何鴻燊之女,何超瓊。
1981年前后,二人在拍攝電視劇《突破》時相遇,彼此一見鐘情。之后,他們雖從未向外界吐露過真實的情感狀況,但因為二人頻繁出雙入對,這段戀情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后來憑借歌曲《偏偏喜歡你》,陳百強迅速走紅,在歌壇的地位也扶搖直上。
他是樂壇紅人,她是豪門千金,外人形容二人是「佳偶天成」,但在何超瓊父親何鴻燊的眼中,女兒與陳百強的愛情卻是門不當,戶不對。
在父親的極力反對下,何超瓊與陳百強分手,并于1991年嫁給了富商許晉亨,一段姻緣無疾而終,而一同結束的,還有陳百強的演藝生涯。
與何超瓊分開后,陳百強終日酗酒,無心工作,最終也因喝酒吞服大量安眠藥而死,終年35歲。
幾天后,何超瓊出現在他的葬禮上,并為他扶靈,她終究還是陪他走完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
陳百強去世后7年,何超瓊與丈夫失婚,往后幾十年始終孤身一人。
她不再提起他,只是耳朵上至今還戴著他送自己的珍珠耳環。
黃家駒離世后,好友羅大佑極為悲痛。
1990年,二人曾一同為劉德華、吳倩蓮主演的電影《天若有情》制作過原聲音樂,彼時的他們都處于各自人生中「最好的時候」。
那時候,羅大佑剛剛于香港成立了「音樂工廠」唱片公司,黃家駒則剛剛唱響了《光輝歲月》。
那是他們的黃金年代,然而眨眼之間,天地就換了模樣,多年后羅大佑在《昨日遺書》中感慨:
「不會再出一個黃家駒了,這樣的人降臨人世本來就是奇跡。」
可是上帝太吝嗇,只讓他在人間歌唱了31年,便匆匆收走了這個奇跡。
自進入歌壇以來,羅大佑的身上始終佩戴著「批判」與「反思」的標簽。
從掀起省思風潮的《之乎者也》,到后來展現大愛的《明天會更好》,他的歌曲被譽為「一顆改變流行樂史的原子彈」。
通過他寫下的詞曲,人們總能看見嘈雜的現實社會,和極為飽滿的群體情緒。這是羅大佑與時代的共鳴,同時也是其與那個熱烈輝煌歲月最后的默契。
時代在變化,沒有人能一直站在頂峰。
1990年代中后期,市場經濟飛速發展,資本流入唱片行業,越來越多的音樂人感覺到「自己有些使不上力了」
。在這種情況下,「急著逃離原來身份」的李宗盛放下了寫歌的筆,于1994年舉行了告別演唱會,而后便與林憶蓮遠赴溫哥華,許久杳無音信;
與此同時,張雨生為迎合市場需求痛苦轉型,但因為無法割舍心中對于優秀音樂的追求,他在還是創作了一張名為《卡拉OK·台北·我》的專輯。
唱片一共收錄了13首張雨生的自創歌曲,曲風橫跨硬搖滾、R&B、古典等,主題涉及受虐兒童、流浪動物及孤寡老人。歌曲內容太過前衛,以至于唱片市場都無法全然理解,專輯銷量極為慘淡。
或許是感覺到了失望,此后的張雨生正式轉入幕后,發掘的第一位新人歌手,便是張惠妹。
短短2年間,張雨生為張惠妹制作了《姐妹》與《Bad boy》兩張成名唱片,原本寂寂無名的阿妹,就這樣一躍成為了新一代天后。
關于二人本該還有很長的故事要講,可命運偏偏存在諸多意外——
1997年,張雨生因交通事故離世,年僅31歲。
又一位天才歌者離開了,樂壇越來越寂寞了。
原本撐起一片天的「他」與「她」慢慢成為了舊時光里的回憶,華語樂壇驟然沉寂,新一代「天王」「天后」究竟是誰?所有人都在等待答案。
早些時候為了彌補譚詠麟、張國榮、梅艷芳等人相繼退出樂壇的遺憾,由劉德華、郭富城、張學友、黎明組成的「四大天王」應運而生。
作為新人時,略顯青澀的四人都曾被輿論評價為「資質平平」,其中劉德華的歌聲更是被林子祥評為「既沒音色,又沒曲調」,就連黃霑也說「沒見過寫情歌寫得這麼笨的人」。
相比出道即巔峰的「小虎隊」,「四大天王」的成名之路頗為坎坷,但好在,老天也愛笨小孩。
香港樂壇近乎進入靜默時,在一片質疑聲中成長的「四大天王」,出人意料地為其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夜」,張學友一曲《吻別》響起,便打破了唱片銷量紀錄;
劉德華憑借《冰雨》取得了黃霑的肯定,從此勢如破竹;
郭富城唱跳演繹《對你愛不完》,至今仍是無法超越的經典;
黎明一曲《夏日傾情》引得無數女孩為他癡狂。
「四大天王」
強勢登頂,人氣最高時,同公司的李克勤也只能坐冷板凳,為了鼓勵自己,他寫下了《紅日》的歌詞。彼時唯一有資格與「四大天王」一決高下的人,便是周華健。
在以《讓我歡喜讓我憂》奠定歌壇地位后,周華健正式赴港發展。恰逢當時香港影視工業處于黃金時代,而作為多部金庸武俠劇主題曲的演唱者,其人氣也水漲船高。
據說在周華健最風光時,就連「四大天王」發唱片的時間都要避開他發行新歌的檔期,「不然真的會輸得很慘」。
新一代天王集結完畢,一個名為王靖雯的女孩,也在此時唱紅了那首《容易受傷的女人》,后來又以《執迷不悔》博得了滿堂喝彩。
天王不老,天后動人。
香港樂壇尋回了熱鬧,卻也走入了最后的輝煌。
1997年,為了爭取內地市場,很多香港藝人開始發行國語專輯。
而同時,大批內地歌星也開始向港台同行取經學習。1984年前后,蘇芮以《酒干倘賣無》和《一樣的月光》開啟了藍調搖滾時代,在兩岸三地掀起了旋風。
這一年,僅有17歲的那英深受感染,從此以翻唱蘇芮開始了自己的演藝生涯,為了效仿偶像,她甚至還將藝名改為蘇丙,后來又化名為「蘇冉」出版了磁帶。
隨著內地歌壇逐漸取得華語音樂的影響力,過去只是依賴翻唱的那英也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風格,《白天不懂夜的黑》和《征服》之后,她成為了內地歌壇毋庸置疑的「一姐」。
名氣稍大后,那英開始開拓香港市場,并與同為「天后」的王菲成了好友。
作為那英的好友,劉歡也在同一時間坐上了「一哥」的位置。
從《彎彎的月亮》到《好漢歌》和《從頭再來》,憑借過人的天賦和努力,他從「電視歌手」一步步從邊緣走向舞台中央,而后又走上了2008年北京奧運開幕儀式的中心舞台。
那時候華語樂壇不講顏值,沒有「打投」,所謂「實力」,也大多是天賦與努力的結果。
相比粵語歌壇的華麗和迷幻,內地歌壇則顯得更質樸與「接地氣」
。楊坤的《無所謂》、田震的《執著》、孫悅的《祝你平安》……
以最通俗的文字編寫歌詞,用最有力度的情緒演繹歌曲,如此直白的風格完全契合了當時蓬勃且多元的社會環境,同時也符合了多數人向上、向新的激昂情緒,內地流行音樂走上了繁華之道。
只是同一件事物的一個方面迅猛崛起,勢必會伴隨另一方面的衰退,而對于此時的華語樂壇來說,搖滾樂,便是那個日漸黯淡的領域。
搖滾樂在崔健、唐朝樂隊、黑豹樂隊的帶領下,曾一度登上高峰。
《一無所有》得到大眾認可后,一大批樂隊從地下走到地上,以花兒、反光鏡、新褲子、地下嬰兒為代表的「北京新聲」朋克樂隊也曾紅火一時。
1994年年底,《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在香港紅磡體育館正式開演,「魔巖三杰」何勇、張楚、竇唯激情獻唱,共同打造出了一場華語音樂搖滾史上最具水準的演唱會。
演唱會開始時,竇唯在舞台上說:「每個人都活在這個夢里。」
的確,那一晚所有在現場的人都愛上了搖滾,人們跳著、叫著、瘋狂著,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了狂躁的律動和熱烈的氣氛,那是華語搖滾樂最好的一夜,也是最后的夜晚。
1994年之后,竇唯完全放棄了內心僅存的一些金屬的氣息,逐漸走上迷離的「成仙」之路;
張楚回到了老家西安,從此銷聲匿跡,只留傳說在江湖;
而何勇,在因發表不當言論被封殺后,一夜從「搖滾戰士」變成了「精神病人」。
熱浪瞬間褪去,許多年之后,只剩下汪峰還在吶喊「怒放的生命」,然而無論他飛得多高,也終究比不過「熱搜頭條」。
華語樂壇的搖滾樂,好像真的一無所有了。
與憤怒和叛逆一同遠去的,還有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
21世紀初,曾經捧紅了老狼的大地唱片進入「冬眠期」,民謠歌曲就此走向沉默:
唱紅了《同桌的你》的老狼,為維持生計不得不靠走穴賺錢,高曉松也轉向幕后,開始擁抱「流行」與娛樂。
李健離開了水木年華,試圖在新賽道中找尋真正「有感而發」的音樂。
始終得不到市場肯定的許巍患上了抑郁癥,也離開了北京回到了故鄉西安,被迫接受平凡與平靜。
短暫輝煌過后,校園民謠從極盛走向了極衰,一切都好像一場小眾且清醒的美夢。
「那些日子早已無處可尋,可那些回憶跟著我奔跑」。
1999年,一個叫樸樹的年輕人,在音樂制作人張亞東的幫助下,發行了專輯《我去2000年》,專輯中的第一首歌叫做《New Boy》。
在歌中他唱:
是的,我看見到處是陽光,快樂在城市上空飄揚,新世紀來得像夢一樣,讓我暖洋洋。
當21世紀的大門被扣響,一切都有了重新開始的理由。站在世紀之交,人們擁抱理想,展望未來,相信生活一定甜得像糖。
后來的后來,「未來」真的來了,然而走到「明天」的人,卻愈發懷念「昨天」,于是便有人在《New Boy》的歌曲評論區這樣說道:
「樸樹,你騙人,未來一點都不酷,卻讓人想哭。」
生活仍在繼續,可有些故事卻真的已經走到了尾聲。
2003年4月1日,張國榮從香港東方文華酒店24樓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輝煌而短促的47年人生。
僅僅7個月之后,梅艷芳身著婚紗唱罷《夕陽之歌》,也轉身隨云霞消散在天邊。
兩顆巨星接連隕落,他們留下了回憶,也帶走了華語樂壇所剩不多的余暉。
2004年夏天,即時通訊服務提供商騰訊公司正式于香港掛牌上市,QQ注冊用戶突破3億大關。
互聯網時代撲面而來。
借此東風,諸多網絡歌手一夜崛起,實體唱片市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此時,市場需求中心逐漸由「實力」轉向「偶像」,周杰倫、蔡依林、林俊杰、五月天、孫燕姿、梁靜茹、王心凌、陳奕迅、張韶涵……一大批年輕歌手接連出道,華語樂壇似乎又熱鬧起來。
借助互聯網,大量台灣流行樂及影視作品流入大陸,其青春洋溢的風格迅速俘獲年輕粉絲,略顯陳舊的內地音樂陷入了尷尬境地。
前有「流行偶像」,后有「網絡神曲」,左右為難中,爭論出現了。
繼雪村的《東北人都是活雷鋒》之后,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于2004年再次在互聯網上卷起了風暴——
據不完全統計,這張專輯在無宣傳、無打榜的情況之下 ,只在2004年一年便賣出了「正版銷量270萬張」的天文數字,如果算上盜版,這個數字將被刷新至1000萬。
而彼時周杰倫專輯《七里香》的年度銷量是350萬張。
《2002年的第一場雪》賺得了人氣,卻沒能取得有些人的認可,那英甚至直言:「他(刀郎)不具備音樂審美」。
因為這一句不算正向的評價,刀郎和那英都被送上了風口浪尖。輿論由此引發了多場罵戰,討論的話題也從歌手個人,慢慢上升到整個華語樂壇。
的確,彼時出現的網絡歌曲確實略顯粗糙,這些歌曲的歌詞過于直白和簡單,以至于透露出絲絲「土」
氣。但音樂從來不是一家之言,網絡歌曲也確實豐富了華語樂壇的內容形式。
新事物的出現勢必會帶來一段時間的動蕩,當楊臣剛唱著《老鼠愛大米》獲得主流媒體認可時,一眾老牌音樂人高呼華語樂壇已日薄西山。
說這話時沒有人能預料到,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
2008年之后,實體唱片經濟在互聯網的影響下全面崩潰。
《超級女聲》開啟選秀時代,粉絲經濟正式流入市場,這之后「明星」和「人設」越來越多,「歌手」越來越少。
李宇春、張靚穎 、周筆暢、薛之謙……作為最早一批以「選秀歌手」出道的藝人,他們也曾為樂壇貢獻過不少優秀作品,并且時至今日仍活躍在娛樂圈中,但他們終究只是「少數」。
《好歌曲》第一季播出時,發掘了包括趙雷、蘇運瑩、戴荃一類的實力唱將;《好聲音》也曾捧紅過梁博與吳莫愁等人,然而因為種種原因,輝煌也只是曇花一現。
鄭鈞在做客某訪談類節目時說:「原來在我們這一輩人的概念里,歌是有生命力的。但是呢,現在是因為這個人很火,就認為歌也應該火。歌雖然火,但我一聽,這就是屎啊。」
話糙理不糙。
「韓流」全球流行后,市場審美逐漸趨同,以至于2010年之后,所有進入娛樂圈的「歌手」都猶如韓國偶像團體的衍生商品。
近些年,各大音樂平台壟斷不同音樂版權,唱歌的人和能聽的歌都變少了,流量席卷歌壇,資本掌控市場,所謂「生機」如何談起?
翻看最近幾年的「年度最受歡迎歌曲」榜單,除去陳奕迅的《孤勇者》,榜上有名的皆是社交平台的「自創歌曲」,其中還有部分為抄襲作品。
神曲霸屏,「流行」有了,「音樂」沒了,代際的鴻溝讓很多事情都無可奈何。
去年一則AI寫歌的新聞引起了廣泛關注,不少人由此感慨華語樂壇已經失去了生命力。
仔細想來,現實或許還沒有糟糕到如斯地步,但不可否認的是,內憂外患下,今天的華語樂壇確實也到了黯淡時刻。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喜好。
之后,究竟是觸底反彈,還是維持原樣?
答案,總是藏在喧囂的沉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