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炫的身上有一種清冷的氣質。
這種清冷會給人一種錯覺,就好像明明身處繁華之地,卻仿佛置身事外,四周的喧囂均與他無關。
同樣一首歌,林志炫獨特的氣質帶入歌聲里,總會給人不一樣的感覺。
王菲的歌喉就如同干凈的靈魂,在空靈的旋律中,人也會跟著心動起來。
有人說,王菲這首《我愿意》千萬不要在夜里聽,歌聲里帶著不甘卻又心甘情愿,這種感受一定是刻骨銘心愛過的人才懂得。
林志炫的《我愿意》少有人聽過。
林志炫獨特的唱法很難聽到他的喘息聲,這首《我愿意》卻例外,在轉折輕聲的喘息反而增色不少。
王菲的「我愿意」是傷痛,林志炫的「我愿意」是故事。
家人都曾反對他把音樂當成職業,所以在偷偷喜歡音樂的那段時光,每次他出去錄音,都會跟父母說,他要出去約會。
父母也真的以為他交了個女朋友,于是他便常常騙父母說自己去「約會」。
每每到隔天的凌晨五六點才回家,回家之后,又得立刻去家里的印刷廠上班。
父親有次問他,你約會不累嗎?
他說,不會不會不會,和她交往我一點也不累。
其實,他的女朋友就是音樂。
于是,一邊兼顧著印刷廠的工作,一邊利用著中午休息的時間去趕通告,他就這樣過了五年「蠟燭兩頭燒」的日子。
2003年4月1日,身在倫敦的江志仁突然聽聞張國榮去世的消息,十分震撼,悲痛不解。
他無法用語言表達那時的心情,就把它們化成了樂章。
那首曲子叫《Depression》,是抑郁的意思。
后來陳奕迅為自己的新專輯選歌,選中了這首曲子。
但是其他制作者都不想再沿用江志仁本來的主題,覺得太沉重。
于是江志仁改曲,黃偉文填詞,它成了另外一個作品——《浮夸》。
這首歌對陳奕迅有著特殊意義。
他被英皇雪藏兩年后,加入新藝寶唱片公司,憑借《浮夸》打開了內地市場。
陳奕迅決定要《Depression》時,曾打算自己填詞,表達對哥哥的思念,這也是陳奕迅唯一一次想親自填詞。
最后他還是沒法寫出令自己滿意的歌詞,最終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黃偉文。
黃偉文筆下,故事從悼念哥哥,變成了一個不得志的小人物的嘶喊。
不得志的心情,陳奕迅深有體會,林志炫亦是深有體會。
林志炫原來希望花兩年的時間來照看家里的印刷廠工作,然后重新回去唱歌,但上天在9個月之內就替他做了決定。
凌晨兩點鐘,印刷廠發生火災。
看著父親失望的眼神,林志炫在心里告訴自己:印刷廠既然是在我的手上沒有的,我一定要還給我父親。
「那個時候很苦,而且也是我人生唯一的心里有恨的階段,但是很快這恨就沒了。」
在重建的過程中,父親終于理解了林志炫:「哎呀,兒子啊,以前我覺得演藝圈的風險非常大,但后來我發現,原來開印刷廠也有風險。」
「我以前不知道你這麼喜歡音樂,但我現在知道了,我現在把時間還給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1998年,張學友和林志炫都看中了《離人》的Demo,同時出現在兩個人所屬唱片公司的收歌單上,可惜林志炫的唱片公司結賬晚了一步,與這首歌擦肩而過。
后來,林志炫毅然自立門戶,就為了能唱這首歌。
張學友細膩的歌聲能讓人靜下來體會著慢慢的動容,聽到輕聲的地方就像是在嘆息。
「離人放逐到邊界,仿佛走入第五個季節,晝夜亂了和諧,潮泛任性漲退,字典里沒春天……」
在林志炫的歌聲里,感情變得冷清,在平靜訴說中淚流滿面。
忘記白天黑夜,晝夜亂了和諧。
這是林志炫曾經體會過的一段生活寫照,那段日子,他陪伴重病的母親在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空間密閉,只要拉上窗簾,白天黑夜,便沒有了區別。
林志炫曾說,在他的心里,家人高于一切。
陪伴母親的時候,林志炫傾盡所能,想讓母親開心,他給媽媽講了許許多多他年少時候干過的調皮事。
當時他跟媽媽說:「只要你能好起來,我就把我以前所有瞞著你的搗蛋事情,全都告訴你。」
他停工花全部時間陪著媽媽,每次進入病房,他一定要告訴母親現在是幾點。
但令人難過的是,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就像母親生命的輝芒在一點點地黯淡。
病房里,有人不敢想明天,有人不肯說再見。
在母親生命的最后階段,痛苦地治療,大量的藥物,媽媽很辛苦。
那時的林志炫看著病榻上的母親,突然意識到:「其實不是我們在陪伴她,是她強撐著在陪伴我們。」
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
最后,母親還是走了。
林志炫曾經設想的,等媽媽身體好起來以后的生活,和媽媽住樓上樓下的房子,每天互相拜訪的時候按著電梯就能見到,可以輪流做飯的念想……終究還是沒能實現。
「離人揮霍著眼淚,回避還在眼前的離別,你不敢想明天,我不肯說再見,有人說一次告別,天上就會有顆星又熄滅……」
無數次,林志炫唱這首歌的時候潸然淚下。
泰戈爾在詩句中記述:
我不記得我的母親
只是當我從臥室的窗里
外望悠遠的藍天
我仿佛覺得母親凝住我的目光布滿了整個天空
一次告別,天上就會有顆星,又熄滅。
《煙花易冷》
周杰倫的《煙花易冷》唱出了癡纏,唱出了怨,是閉上眼睛就能體會到的撕心裂肺。
林志炫唱出了離別,唱出了恨,就像是看到了外表堅強的人內心的嘶吼。
愛恨交加,不止深情能涵蓋。
在選歌上,林志炫也從來不刻意用深情來撩撥氣氛,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選擇自己喜歡的音樂。
在參加《我是歌手》時,很多人質疑他選擇這首《煙花易冷》,周杰倫璞玉在前,他翻唱并不討巧。
林志炫不愿投其所好,只求無愧于心。
就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清冷的氣質,不屑與人爭,誰和他爭他都不屑。
一個能在事業上升的巔峰期退出娛樂圈回到家照料印刷廠的人,深知他對于名利的淡然。
這世間所有的愛恨嗔癡、斷舍離分,在他的眼里,均能化作裊裊煙塵。
然后,他再將它們唱出來。
你本以為是云淡風輕了,哪知卻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