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點進老jay迷論壇,就會發現甚至有人說周杰倫早在2003年就「死」了。
他們的共同觀點是:「只有前四張專輯才能代表真正的周杰倫,后面的都不是正統之作」。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周杰倫作為影響了一個時代的音樂巨匠,其聲名與地位已毋需過多討論。
這個Magic的男人先后拿了15座金曲獎,2座MTV亞洲大獎。
上過《時代》雜志,被稱為「亞洲流行音樂的新天王」。
但是,在2000年的時候,周杰倫還只是一個毛頭小子。
當時的台灣,是華語樂壇的主要陣地。
而在周杰倫橫空出世之前,沒人會覺得這麼一個高中學歷、每天睡在公司、出身普通家庭、不善于講話的孩子,能作出一番什麼大作為。
但2000年,得益于貴人吳宗憲和楊俊榮的扶持,青年周杰倫得以在一堆被大牌退稿的作品垃圾桶中翻出10首歌發了一張專輯《JAY》。
為拍攝專輯封面他還專門燙了頭髮,
但許多人沒想到的是,這張名為《JAY》的專輯,卻爆冷成功了。
《JAY》拿到了當年「金曲獎最佳流行音樂演唱專輯獎」,在台灣賣出了50萬張成了當年的銷量冠軍。
當大家都以為這是個意外,流行音樂新時代的帷幕已經被偷偷拉開。
第一張《JAY》中第一首歌《可愛女人》中的第一個「Woo」,打開了華語流行樂的新世之鑰
原教旨主義歌迷將這張專輯奉為圭臬,如果耶穌誕生的時候被定為公元紀年,那麼周杰倫的《JAY》,在他們心中,就是華語流行樂的圣經。
因為浸淫千禧年華語樂壇許久的歌迷們,都沉浸在香港四大天王與台灣四大天王的余溫中,充滿了大背頭式的乏味。
而在當時,周杰倫卻另辟蹊徑地創造了一種JAY式流行音樂,在2000年大眾音樂審美浪潮中劃出一道口子。
對許多人來說,這個專輯的風格實在是太獨一無二了。
連老牌歌神張學友聽過后都表示:「非常欣賞周杰倫,第一張專輯出來我就希望有機會和這位小才子合作擦出火花」。
《JAY》在風格上,空前將Hip-Hop、硬搖、鄉村和巴洛克古典等都融合進了R&B,夠新奇;在內容上,不但要討論愛情,還要討論星空與自然,歷史與國度,跨度大到離譜。
比如《娘子》整首歌幾乎拋棄了旋律性而皈依中國風的藝術想象,在疾行破碎的旋律中周杰倫自成一派的節奏處理又將其黏合為一首和諧的混血R&B。
其實,《娘子》這首歌并不算特別火,但它在華語樂壇上,卻被吳宗憲說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李宗盛聽完《娘子》之后,只能十分詞窮地說了一句:「「操!他媽的這個很厲害」,創作者找出了一條東西兼蓄的路。」
《JAY》這一張對于周杰倫與歌迷,就是李小龍在西雅圖打出第一拳,開宗立派,鬼哭神嚎。
周杰倫在得到認可之后,他更加自信了,于是他想創作一些更加天馬行空的東西。
隨后2001年,周杰倫發布了第二張專輯《范特西》。
范特西為「Fantasy」(幻想),周杰倫就用這一張專輯定義了音樂幻想領域的天花板。
紅色帽衫下的犀利眼神說明一切
這張專輯里有古巴比倫王國與蘇美女神,有中世紀古堡與吸血鬼家族,有京都夜晚與幕府忍者,還有吳儂軟語與上海故人,但唯獨沒有的就是一個迷茫且好奇的小鎮青年,為什麼?
因為那個小鎮青年在聽著《Jay》的音樂探索世界。
周杰倫在方文山的幫助下,通過磁帶的方式構建了一場藏在磁帶里的地球時空旅行,給無數小鎮青年傳遞了許多奇妙物語。
很多原教旨主義歌迷對周杰倫的崇拜,也始于此。
因為當時的周杰倫他未曾踏出過故土半步,許多青澀的小鎮青年也是如此,但周杰倫的歌卻能夠帶他們進入一個美好的幻想世界。
這張專輯除了幻想之外,還充滿著現實關懷。
《爸我回來了》就十分先鋒地反思了家庭暴力的社會問題,
歌迷們聽完這張專輯之后,知道了安靜可以用「睡著的大提琴」來形容。
也知道了有一種神奇的兵器,「雙截棍柔中帶剛,想要去嵩山學少林跟武當」。
《范特西》在亞洲賣到了170萬張,周杰倫的才華開始被樂壇承認。
周杰倫不斷地完成自我的升華,最后他開始構設起了更宏大的幻想,于是在2002年,周杰倫發布了第三張專輯《八度空間》。
首先,說說這張專輯為什麼叫《八度空間》。
八度,是指八度音中包含了十二音律中的所有音。
而《八度空間》就是說要將音樂的所有可能性都指向于未來,創新才能無限包容。
比如說《龍拳》「打開了天化身為龍,把山河重新移動,填平裂縫」。
而《最后的戰役》又順勢將作品的人文探討推高到戰爭與和平,「在硝煙中想起了冰棒汽水的味道,和那些無所事事一整個夏天的年少」。
再之后能給我像這張專輯一樣觀感的作品,可能也只有2009年才上映的卡梅隆電影《阿凡達》。
《八度空間》可以說是周杰倫對音樂創作定位的探索與轉機。
到了2003年,周杰倫發布了《葉惠美》,在原教旨主義粉絲心中,這第四張專輯,是周杰倫對他奮斗青春的一個總結。
他在《東風破》中唱到「水向東流,時間怎麼偷」的命運,反問「花開一次成熟,我卻錯過」的人生惋惜。
他憎恨的是《懦夫》 ,周杰倫把社會鏡頭對準了禁毒這一宏大命題,「瞳孔放大不代表就能看到更多」是我聽過最好的一句人性反思。
而這張專輯中最出彩的《以父之名》,又是周杰倫所有暗黑系歌曲的集大成者。
悠長歌劇與低沉說唱,哥特藝術與暴力美學,聽這首歌時你會恍惚這是周杰倫還是科波拉或者昆汀。
這張關于解答的專輯,周杰倫又成功了。
當年7月16日,全亞洲超過50家電台同步首播《以父之名》,超過八億人同時收聽,這一天被定為每年的「周杰倫日」
。這可能是周杰倫個人音樂歷程中最輝煌的一天。
而第四張專輯的確是個重要的節點,
或許周杰倫在敲鼓的時候,會想到自己在阿爾發公司狹窄角落無數個睡覺構思編曲的夜晚,也會想到劉畊宏帶他吃肯德基的那一天,想到劉畊宏老是埋怨周杰倫打球不傳給他。
而原教旨主義歌迷恰恰認為,就是從這時開始,周杰倫的藝術軀體宣告火化。
在《葉惠美》發布之后,同年11月1日,周杰倫又出了一張EP《尋找周杰倫》。
原教旨主義者便以此為分水嶺,堅持在這四張專輯中尋找他們心中真正的周杰倫。
原教旨主義歌迷認為,周杰倫的后十張專輯為伯牙摔琴、知音不再。
他們認為:周杰倫后續的爆款歌曲,從形式到內容到技巧,無一不是對前四張專輯的低級臨摹。只有衰落,沒有超越。
《七里香》《園游會》是在復刻《晴天》
《發如雪》《青花瓷》是貼了包皮的《東風破》
《亂舞春秋》《本草綱目》是《娘子》+《龍拳》的秘制小漢堡
《蛇舞》是換了埃及坐標的《愛在西元前》
《夜的第七章》是消費降級的《以父之名》......
而從2010年《跨時代》之后的四張專輯,對他們簡直等同于耳道垃圾。
后來的周杰倫,真的就不行了麼?
我們都知道,周杰倫幾乎每次發專輯都會被批江郎才盡,甚至有的媒體都忍不住發問了:這是周杰倫第多少次「江郎才盡」?
他真的江郎才盡了麼?我覺得未必。
在數字音樂未全面崛起的時代(約為2010年之前),周杰倫第四張專輯后一次高過一次的唱片銷量足以說明問題。數字音樂稱霸的今天,《Mojito》開局600萬張的成績也一目了然。
但如果說周杰倫后來陷入了某種自我復制,卻可能有些道理。
瑪麗蓮·曼森也曾委婉表示過:「藝術家總會不可避免地復制自己」。
客觀上,周杰倫越來越火,影響力越來越大,受眾與市場難免影響周杰倫在創作時加入更多考慮與權衡,所以杰倫后來的作品不再生猛探索,陷入「好聽」的安全復制,也是人之常情。
而主觀上,我們也要理解藝術家作為人有限的能動性。
藝術家的表達欲望,是會枯竭的。
無論是2000-2003的周杰倫,還是詞作雙杰「方文山」「黃俊郎」,或是編曲三巨頭「江建民」「洪敬堯」「林邁可」。
他們想說的話終有一天會說盡,會喑啞失語,那個響當當的第一也會消逝在風里。
周杰倫在第四張專輯的《三年二班》里唱過:「這第一名到底要多強?到底還要過多少關」。
茨威格在《人類群星閃耀時》中也說過:
周杰倫帶著天才的使命而來,必定會直面更為嚴苛的評判標準,原教旨主義歌迷的誕生即是如此。
但星星是否不朽從來都不在于星辰自身。
在于看過星星的人,是否記住過它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