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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敏的導演處女作,你懂到第幾層?
2023/01/10

或許,比起「真相究竟為何」,「真相如何消失」才是這部作品真正想要表達的。

今 敏,一個無需多言的名字,一位日本動畫史上無法繞過的存在。

在今 敏為數不多的動畫作品中, 《未麻的部屋》無疑是皇冠上的一顆明珠:多視角敘事手法,天馬行空的轉場手法,夢境與現實的交疊,都成了之后今 敏電影的標簽。

今敏電影中難以理解的多重人格,夢境與現實的互相嵌套背后,其實全部都是一種叫做「 敘事跨層」的手法在「搞鬼」。可以說,一旦理解了今 敏的跨層手法,我們也就能理解今敏的電影了。

而今天小編將為你深度解謎今 敏使用敘事跨層手法的代表作品——《未麻的部屋》。

「敘事跨層」與「敘事層次」

實際上在 今 敏成為動畫導演之前,他在早期的個人漫畫作品 《OPUS》中便已經開始嘗試敘事跨層這種手法了。

漫畫《OPUS》的故事講述的是一位叫做 永井力的漫畫家,在焦頭爛額地構思自己漫畫劇情時,畫稿上突然出現一個方形的洞,他走進洞里,發現自己進入了漫畫的世界,而他自己也在一系列危機之下,與他設計的角色并肩作戰。

今 敏漫畫作品《OPUS》

我們回過頭來再看 《未麻的部屋》 的劇情:

本來是女子偶像團體一員的 未麻,決定單飛成為演員,并在她的電視劇處女作 《Double bind》中,飾演一個因被強暴而精神錯亂的年輕女性。而同時,現實中未麻的身邊也發生了一系列意外,「這一切到底是夢境,還是自己出演的劇情?」一切開始變得撲朔迷離,無論是未麻還是觀眾都漸漸無法分清哪些是現實,哪些是夢境。

怎麼樣?是不是在虛構和現實這層主題上,感覺兩則故事有一些相似?其實這兩部作品都利用了「 敘事跨層」這個手法。那麼在解釋「敘事跨層」前,我們需要首先了解什麼是「 敘事的層次」。

在《未麻的部屋》中,如果說主人公未麻的故事是主敘事層,那她所參與拍攝的劇集則是更低一層的敘事層,是一個「劇中劇」

。主人公未麻作為「劇中劇」的表演者,為電影內部觀眾「講述」的劇情,與主劇情構成了所謂的 敘事分層

而在未麻為我們這些現實中的觀眾「講述」的過程中,作為外部敘述者的她卻漸漸地陷入了自己所拍攝的劇集中,從而使兩個層次相互交織,如同《OPUS》中「漫畫家掉入作品中」一樣,這便是典型的「敘事跨層」。

另一方面,未麻透過窗戶看到作為偶像的自己,以及她的男性粉絲和經紀人眼中的「完美偶像未麻」,都是他們各自作為敘述者所講述的故事,這些故事互相平行,統統都是《未麻的部屋》的次敘述層,它們之間的穿越與干涉,也可以看作是「敘事跨層」。

這樣,縱向上未麻的故事與未麻所出演的劇集成為了主線的「敘事跨層」,橫向上未麻眼中的「偶像未麻」

,與男粉絲和經紀人眼中的「偶像未麻」又構成了平行劇情間的「敘事跨層」。縱向與橫向的雙重跨層,被包含在《未麻的部屋》這部完整的電影中。

那麼這些不同層次的劇情,是如何互相嵌套和影響的呢?

敘事跨層,誰是「未麻」?誰眼中的「未麻」?

電影前13分鐘的敘事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清晰的,我們可以大致梳理出劇情:因行業的不景氣,本來作為偶像團體一員的女主角未麻,被經紀公司要求單飛成為演員。

這一決定自然伴隨著非議——比如有支持者送去應援信,也有反對者發出寫滿「背叛者」字樣的傳真,甚至寄去了帶有爆炸物的信,誤傷了經紀公司的社長。

接著,從電影的第22分鐘開始,劇情就陷入了一系列難分彼此的拼接之中。先是未麻所參與拍攝的劇中劇《Double bind》,在劇情中發生了兇殺案;緊接著現實中的未麻遭遇了為她「報仇」

的男性粉絲;

未麻遭遇為她報仇的男粉絲

然后再次銜接到《Double bind》,未麻飾演的角色高倉陽子被星探搭訕,成為模特;再次回到現實,未麻的事務所同意讓她出演[[[大尺度]]]的劇情:在《Double bind》劇情中被人侵犯。

這場關鍵的被強暴劇情,模糊了現實中未麻的劇中的「高倉陽子」的邊界,縱向的敘事層次被打通,未麻從一個「站在外部講故事的人」,變成了故事里的人。

與此同時,橫向敘事層的「偶像未麻」開始出現,她不像高倉陽子那樣與未麻穿著同樣的衣服,難以辨認,而是始終身穿偶像時期未麻的演出服,并且處于鏡子里。

但是身穿演出服,形象鮮明的「偶像未麻」,卻讓觀眾的解讀更是難上加難了:因為無論是未麻鏡中的偶像未麻,狂熱男粉絲眼中的偶像未麻,還是經紀人留美眼中的偶像未麻,都是這個「偶像未麻」

的樣子。

當偶像未麻身穿演出服出現的時候,橫向的敘事層次被打通,我們無從分辨自己正在看的是誰的平行劇情,是男粉絲的?經紀人留美的?亦或是未麻自己的?之后的劇情便從縱向跨層轉變成了橫向跨層,「演員未麻」和「偶像未麻」的身份分離,圍繞著「完美偶像未麻」的身份,男性粉絲,經紀人留美以及未麻自己互相之間展開爭奪。

與此同時策劃了強暴戲碼的制作人們接二連三地死去,所有觀眾都知道,這是對這些人「謀殺了完美偶像未麻」的報復,卻沒有人能夠明白復仇者究竟是誰?

是男性粉絲,是經紀人留美,抑或是未麻自己?

 「劇中劇」的跨層,更多一層結構的呼喚

然而,故事的跨層到這里還沒完。

如果說前半部分描述了電影和劇中劇的縱向跨層,中間部分描述了圍繞著「偶像未麻」的橫向跨層,那第三部分,今 敏干脆將縱向跨層和橫向跨層也相互打通了!

前半部分描述了電影和劇中劇的縱向跨層

中間部分描述了圍繞著「偶像未麻」的橫向跨層

不斷閃回的夢境,現實與劇情不加任何說明的跨越,使得任何人都不敢斷言自己看懂了劇情。同時,重復敘述兩遍的多重人格障礙的橋段,使得觀眾乃至創作者自己也不能斷言,這一切究竟作為演員未麻的一場夢,還是人格分裂后的謀殺現實?

《Double bind》殺青處重復兩遍的劇情,不同的地方在于后者僅僅將劇情限制在了劇集之中,而前者則打通了《Double bind》與《未麻的部屋》中「現實」間的區隔,使得現實中的霧越未麻也成了《Double bind》劇集中的一個角色,一個稍有名氣的「新人演員」。

即《Double bind》這部《未麻的部屋》的劇中劇,也同樣采用了跨層的手法。

這使得《未麻的部屋》出現了三個層次,這三個層次又對應了三個「未麻」:

1.《未麻的部屋》中的現實未麻

2.《Double bind》中的新人演員未麻

3.《Double bind》中自認為是未麻的高倉陽子

跨層最有力的作用,是呼喚更多一層的敘事結構,正如同樣將跨層敘事玩得爐火純青的阿根廷作家 博爾赫斯所說:

「這種轉化使我們看到,如果小說中的人物可以轉變為讀者,或(另一個故事)的見證人,那麼,我們作為他們的讀者和見證人可能也是虛構的。」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很多對《未麻的部屋》的解讀中,會認為經紀人留美與狂熱男粉絲同樣是未麻所想象出來的。

當我們看到未麻所拍攝的《Double bind》的一切案件,都是將自己當作未麻的「高倉陽子」所犯下的之后,當然會自然而然地思忖:那《未麻的部屋》中的一切人物,會不會也全部都是將自己當作狂熱粉絲和經紀人的霧越未麻所犯下的呢?

開放性楔子,激發觀眾執念的細枝末節

盡管《未麻的部屋》呈現了如此多層的敘事跨層,但是,作為觀眾只要理清這些層次中各自的視點,還原各自的層次,不就可以探究整個故事的真相了嗎? 然而,還是不能。

因為今 敏還在影片中放置了幾枚威力無窮的開放性楔子。

要解釋什麼是「開放式楔子」,我們可以以 《盜夢空間》為例。

電影結尾處旋轉不停的陀螺引發了無數解讀,這些盜夢者究竟是終于回到現實,還是仍然被困在夢中,一切只能通過這個陀螺來分析。《盜夢空間》結尾的陀螺便是一個「開放式楔子」。

而在《未麻的部屋》中,這種使觀眾不得不重新復盤劇情的「開放式楔子」卻有好幾個。首先是未麻房間中魚的死活。然后是當我們以為攝影師遇害案只是未麻的一場夢時,未麻在自己房間中發現的帶血的衣服。

最后,就在我們以為這一切的真兇是經紀人留美之時,未麻在結尾對著汽車后視鏡笑著說出的:「我才是真正的未麻!」又將讀者的推理打回原形。

在原本完整的劇情結構中,打入一枚細小卻具有破壞力的懸疑要素,從而使整個劇情都不得不被重新復盤。正如 芥川龍之介的名作 《竹林中》一樣,任何人都無法通過作品呈現出的內容找到真相,真相是被作者刻意隱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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