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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最強懸疑動畫!打破常規的它把「時間循環」玩出新花樣~
2023/01/10

「......但把時間循環和二重身結合起來,而且毫無生硬感,在我比較有限的漫畫閱讀經歷中,還是第一次見到。」

今年的春季新番陣容可以說是各種類型百家爭鳴,且整體質量都非常不錯,在筆者看來已經隱隱有恢復到2020年之前水準的感覺。

從穿越到運動、從芳文社萌妹子們到改編《三國演義》中的孔明,各類不同題材的作品都出現在觀眾面前,不論是否符合期待,起碼在播出前就引起話題的作品數量已經不算少。

在眾多精彩作品中,讓筆者眼前一亮的則是—— 《夏日重現》

根據 田中靖規的原創漫畫改編的《夏日重現》,其題材是 時間循環+ 懸疑,整體故事背景是外神降臨在與世隔絕的小島,而主線則是 JOJO類型的智斗,再加上欲說還休的對于日本現代史的影射,構成了這部洋溢著青春、大海、夏天色彩的別致作品。

本作的制作陣容可謂相當雄厚:制作公司 OLM家大業大,旗下不但擁有 《妖怪手表》這樣影響力巨大的兒童作品,也曾制作出 《奇巧計程車》這樣藝術氣息濃烈的小眾佳作。導演 渡邊步也擔任了另一部OLM的話題作品 《古見同學有交流障礙癥》 二期的總導演(総監督)。編劇 瀨古浩司的作品列表則包括《 靈能百分百》《 咒術迴戰》《 海盜戰記》《 犬屋敷》《 亞人》……

*相比于備受爭議的《海獸之子》,筆者更推薦渡邊步的另一部改編動畫《錢進球場》,一部幾乎沒有描寫體育的棒球題材作品,主角凡田夏之介是棒球領域的金融家。

同為OLM制作的優秀懸疑作品《奇巧計程車》

總之,如果各位讀者看膩了賣萌賣肉嚶嚶怪、扮豬吃虎龍傲天,完全可以看看《夏日重現》這部足以稱得上另辟蹊徑的動畫。

*本文包含《夏日重現》前半段劇情的部分劇透,雖然不多,但因為本作的懸疑內容主要集中于前半段,所以也請謹慎閱讀。

01

「時間循環」與「二重身」

總體來看,《夏日重現》的主要劇情并不復雜:生于 和歌山某離島的男主角 網代慎平,獨自在東京學做菜。得知收養自己的父母的大女兒,即女主角 小舟潮去世,匆忙趕回家鄉奔喪。回到家鄉的他卻發現當地人正被一種傳說中的「 影子病」影響:患病的人會看見自己的分身,最后被分身殺死,而小舟潮很有可能正是死于此病。

隨后,他發現自己擁有時間循環的能力,每次死后可以回溯一段時間重生。他決定借此能力調查影子病的真相,拯救自己的家鄉,同時也拯救自己未能表白心意的心上人小舟潮。

小時候的主角三人: 小舟澪、網代慎平、小舟潮

在故事一開場便去世的小舟潮

時間循環,既可以看做劇情結構的特點,又可以當做人物塑造時的重要手段,對于任何故事來說都是非常鮮明的元素。因此,一部作品只要有時間循環元素(注意是循環而非穿越),往往都將其作為核心推動,也會被直接歸類為時間循環類作品。

比如,我們不會將 《死了七次的男人》定義為多重解答推理,而會說它是「時間循環+本格」推理;同理,我們在向別人介紹 《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的時候也不會只說它是穿越作品,還會加上「男主角會SL」。

作為日本動畫乃至日本通俗文藝界的保留節目,時間循環類的作品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可以做出一個平面直角坐標系的程度。

如圖所示,在這樣一個坐標系中,各位可以把自己看過的時間循環題材作品分類進去。例如,筆者會把「 涼宮春日的八月」放在第一象限,即右上角(在固定區間重復無數次的真·「智斗」); 《All You Need is Kill》放在第二象限,縱向在中間部分,橫向遠離y軸的位置(死亡后必然在固定時間重開、重復無數次的真·打斗)。

各位可以自行決定把《命運石之門》放在哪里

《夏日重現》則位于第三象限,橫向貼近y軸、縱向遠離x軸的位置:因為它雖然是懸疑題材,可畢竟是 Jump系作品,再詭異的情節也離不開動作戲;好在作者用極為完整的故事情節和經過仔細設計的敘事技巧,把揭開謎底的時刻留到了故事中后段,充分調動了讀者的大腦。同時,男主角自身循環的區間一直有微小又關鍵的變化,不但會在死亡的一刻結束,也會根據死亡的時間點,在不固定的時間點開始。

能夠放進上述的平面直角坐標系,并不意味著本作趨于程式化毫無新意。因為本作的另一個核心推動「影子病」,涉及到了另一個經典題材:二重身。

再過幾集,各位就會知道為什麼會把小說家的圖放在這里

「死而復生」的小舟潮

即使只看到動畫第四集,大家應該也會意識到,已經出現在慎平面前的泳裝小舟潮,其實是本體被「影子病」襲擊得到的復制品。根據故事設定,這種復制品本來應當有自我意識,即「我知道我是復制品,我將在外界面前偽裝成本體,為達到某種目的展開不計后果的行動」。但是影子小舟潮因為制造過程中的意外,并無這種自我意識,而是真切地把自己當成了小舟潮;同時,影子都會繼承本體的記憶,影子小舟潮也就繼承了小舟潮的記憶和感情,并因此選擇幫助男主角慎平和小舟潮生前的同伴們。

這樣一來,一個典型的時間循環作品,在劇情上擁有了跟經典科幻電影 《第六日》完全相同的結構:二重身中的本體,與誕生于惡意、自身卻無惡意的完全克隆體,為同一個目的努力。

在《第六日》中,施瓦辛格一人分飾……一角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作者刻意為之,本作與《第六日》對于二重身重要命題「我是誰」的討論都只是淺嘗輒止,停留在「我是誰取決于我做了什麼」的層面,雖說有些遺憾——但把時間循環和二重身結合起來,而且毫無生硬感,在我比較有限的漫畫閱讀經歷中,還是第一次見到。

02

與世隔絕的舞台,難得一見的時刻表

按照原作者田中靖規的說法,他深度參與了動畫制作,所以對于從未閱讀過原作漫畫的讀者來說,動畫應該會最大限度還原漫畫,保持原作水準。

不過,正如本文開頭講到的,其實所有的懸疑在前半段都已經解開得差不多了,而后半段主要在描寫主角組如何戰勝反派、脫離循環*,包含了大量傳統少年漫畫的橋段。即使如此,漫畫讀者幾乎都對本作給出比較高的評價,其原因何在?

*在時間循環類作品中,主角組的最終目的總是脫離循環(受眾甚至會默認這一點)。這是個非常有趣卻很難引起注意的共性。須知人生也只不過是百年的循環,即使從小循環解脫,依然要回到生老病死的大循環中,正如百川東到海、蒸發變成云,一切的意義……

田中靖規的職業生涯很有些十年磨一劍的意味,他曾長期給 荒木飛呂彥做助手,而他的助手堀越耕平也早就成了一線漫畫家,他自己卻始終不溫不火。《夏日重現》是他的第一部熱門作品,處處可見事先經過嚴密思考的細節。

作品中恰到好處地加入了 不同屬性的角色:青梅竹馬、運動系、黑長直、粉切黑、莽撞黃毛男二號、苦大仇深硬漢等各種造型一應俱全; 不矯揉造作的感情戲:雖然也有傳統的戀愛情節,但是毫不拖泥帶水,僅作為人物塑造的手段,沒有添加毫無意義的無病[呻·吟],更像真正的少年心事; 密度適當的動作戲,在延續JOJO系列那種恰到好處的「沒想到吧」感覺基礎上,充分運用了時間循環和二重身設定,不只靠熱血、氣勢,也沒有出現嘴炮破敵、吃書、戰斗力膨脹失控。

這些精準又自然的匠氣,不得不說是歲月沉淀才能得來的。更重要的是,田中用了兩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小花招。

首先,他選取了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離島作為故事發生地。

故事發生地 日都島是一個虛構的、位于紀淡海峽上的小島,和更有名的淡路島遙遙相望。它的原型是位于幾乎相同位置的 友島,是瀨戶內海國家公園的一部分。關于日都島/友島的內容,我們暫且按下不表,僅關注它的地理條件:一個僅能靠輪渡到達的離島,島上居民稀少。

現實中的友島

動畫中的日都島

這簡直是大規模恐怖事件的天然舞台。

在漫畫后續情節中提到,慎平回歸之前,日都島已經有不少居民被影子替代,更描繪了大量影子聚集在祭典、反派對正常居民展開屠戮等比較恐怖的內容。這一切都不被離島之外的人知曉,就連島上僅有的警察也被影子代替——甚至在慎平回歸后,本土警方派來調查的人也死于非命。

這種發生在與世隔絕處、又與當地民俗息息相關的恐怖色彩濃厚的故事,其實在日本也有其文脈。暫且不提許多早期的日系推理小說(金田一耕助經常到達的各種深山老林),即使只討論ACG作品,數量已經不少。比如被拿來與《夏日重現》比較的 寒蟬系列,還有恐怖游戲 系列(完美詮釋了「不要沒事閑得去偏僻老宅里瞎晃」

這一真理)、同是時間循環類作品的游戲 《人狼村之謎》(就算死了也要復活繼續玩狼人殺)、大家很熟悉的小野不由美原作的 《尸鬼》(「沒想到吧,我們全村男女老少全是怪物」)。

「零」系列最新作《零:濡鴉之巫女》

將故事的發生地設置在這樣人際關系封閉、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能夠非常合理地解釋「為什麼發生了詭異事件卻沒有強力機構去管」,具體到《夏日重現》則是「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警察來調查影子病」。這在創作上是十分方便的,也許是田中精密計算的一部分。

近年來很多所謂「中式恐怖」電子游戲也喜歡用這種地點當做故事背景,比如《煙火》《紙人》。對「深山老林」的恐懼,可能是東亞農耕文明在精神領域的某種共性,對未開墾土地陌生感導致的恐懼。

另一個花招,對于連載漫畫而言,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先想好再動筆。

在通讀漫畫之后,我堅信田中是事先寫好了相當完整的梗概才動筆創作的。證據之一是田中在漫畫中數次借慎平之手畫出了「循環時間表」,還加入不少涉及背景設定、其他視角情節的番外內容。

作者幫助讀者整理重要事件的時刻表,一般只會出現在時刻表推理作品里,而時刻表推理恐怕是推理作品中唯一一種必須事先想好故事梗概和詭計細節才能動筆的*。既然這些時間表出現在漫畫的前期和中期,就可以證明,至少在此時,所有主要情節已經構思完畢了。(因為涉及劇透筆者便不放出具體的循環時間表了。)

*東野圭吾在《超殺人事件·推理作家的苦惱》中自嘲過,推理作家很多時候寫到最后都不知道兇手是誰、詭計是啥。然而時刻表推理肯定是不能邊想邊寫的,除非作者天賦異稟。

證據之二是畫面的細節,相信認真看過動畫的讀者們已經發現了,包括但不僅限于男主角的眼睛、小說家的髮型、偶爾出現的馬賽克效果,在此為了避免劇透不再贅述。

關于馬賽克的暗示,在故事初期就很明顯了

動畫中也有著大量馬賽克

對于筆者而言,草蛇灰線、綿延不斷才叫伏筆,翻箱倒柜、生拉硬拽不叫伏筆,叫放飛自我、能力有限、情節崩潰、圓不上了、畫到后面忘了前面、編輯逼作者把五年就該完結的漫畫像抻面一樣抻到十五年……這是很多連載漫畫的硬傷,因為「提前構思完整」對于重視產量和速度的連載漫畫來說是非常奢侈的。

總之,如果田中沒有用創作時刻表推理一般的嚴謹性提前構思好整個故事,全篇絕對不會如此嚴絲合縫、環環相扣,歷次循環都有序遞進,直到最后一幕完美對接第一幕——《夏日重現》也就不會在佳作眾多的時間循環類作品中脫穎而出。

03

永遠躲不開的歷史背景

只要遇到涉及日本現代史的ACG作品,就條件反射一般在其中尋找泡沫經濟、五六十年代、廣島長崎的隱喻和暗指,這是我的一個可悲習慣。更可悲的是,一般十次里面有五次都能被我找到(不論是草蛇灰線還是翻箱倒柜)。本作也不例外。

首先是已經明確的影子病爆發時間點。

隨著情節推進我們可以得知,日都島歷史上,曾經數次爆發過影子病。在劇情中一共提到了有據可查的三次爆發,按時間順序排列分別是「江戶時代結束時」「昭和年代初期/(二)戰前」「14年前」。這三個時間點非常有趣。

江戶時代結束的標志性事件是1867年的大政奉還、明治即位,在此之前的1853年就是日本歷史上的重大事件「黑船事件」

。從黑船事件到大政奉還前后的二十幾年中,日本社會經歷了相當混亂的一段時期,尊王攘夷、倒幕運動,直到1869年明治遷都東京開始維新,整個日本才逐漸走上正軌,不過相對平穩的社會現實也只持續到大正期間為止。據漫畫劇情,在這一時期,雖然影子病已經有了相當長的歷史,卻剛剛被注意到,并被命名為「影子病」。

昭和年代初期直到二戰前,除了對外發動侵略,日本國內也不太平:統制派和皇道派曠日持久的政治斗爭、二二六兵變、裕仁指揮長門號把大炮對準國會想來一個精神錯亂版的阿芙樂爾cosplay(原版是在十月革命中阿芙樂爾號巡洋艦炮擊冬宮)……相比之下,第一個階段都顯得穩定了,在此不做多余敘述。據漫畫劇情,在此期間日都島上的影子病爆發是規模相當大的一次。

2004年是現實中比較平穩的年份,除了當時的內閣發起過突破「和平憲法」的全民公決,全民公決最終否決了修改提議。這一年漫畫中的影子病(南云事件)影響范圍非常小,幾乎無人知曉。

不過,現實中2012年12月26日安倍再次出任首相之后,「和平憲法」很快名存實亡。而在漫畫中的2013年1月13日,距離安倍就職僅半個月,一位影響了整個劇情的重要角色就死了……

我們再把關注焦點挪回到日都島/友島上。

現實中的友島在大正—二戰期間一直是軍事禁區,直到現在還遺留著五座堡壘、大型地下隧道系統等很多廢棄的軍事設施。時過境遷,如今的友島是日本的重要旅游景點之一,按照日本國家旅游局官網的說法,此處擁有「原始的自然景觀、廢棄的堡壘和可能存在的海盜寶藏」,「如果您想遠離擁擠的人潮,在日本人跡罕至的地方開啟一段探索之旅,就一定不要錯過友島」。

另外,因為島上建筑風格頗似 《天空之城》,意外成為了宮崎駿影迷的朝圣地,在漢語互聯網也可以找到一些游記。

友島上的軍事設施遺跡

作為曾經的軍事基地,友島在二戰中恐怕不能避免被美軍炸彈洗地。根據漫畫劇情,現實世界中的和歌山大轟炸波及到了日都島,直接影響了反派的原有計劃,間接導致最終BOSS做出了一個更為瘋狂的計劃。

這與本作的重要懸念有關,為了避免劇透就不再詳談,但可以透露的是,二戰期間的和歌山大轟炸的確是整個故事的導火線。*

*故事中隨處可見嚴謹的考據和關于和歌山當地文化歷史的特色彩蛋,細節之詳實、暗合之巧思,完全可以單獨寫一篇文章。

當我們把日都島/友島的歷史用途、影子病的實質和爆發時間、本作主線故事的起源以及某些特征強烈的畫面(甚至還要加上小舟一家的跨國家庭背景),與現實中相應時間地點、歷史事件相對照,也許能夠發現欣賞本作的另一個視角:有混亂和戰爭,就有影子病;混亂和戰爭的代價越大,影子病就越嚴重。

第一張圖為現實中原子彈爆炸的光輻射所形成的人體影子(并不是傳聞中的人體汽化殘骸,如果感興趣可以仔細查閱相關資料),第二張圖為漫畫中影子病遺留的人類殘骸

即使不以這種視角來理解故事,本作也相當精彩,只是對我來說會有可惜的感覺。話說回來,如果田中沒有特地添加這麼多對應,那依然是我的可悲習慣導致帶著結論找論據……

《夏日重現》的動畫要做整整二十五集,可能會一口氣把整個故事做完,也可能留一個尾巴去賺劇場版票房。大部分沒有看過漫畫的動畫觀眾應該非常好奇本作結局如何,并發自內心覺得二十五集的播放周期實在是讓人迫不及待。畢竟動畫僅僅開播不到一半,已經有大量觀眾在網上表示: 我不要看到小舟潮死掉啊!

沒看過漫畫的各位可以放心,不論HE還是BE,本作結局絕對讓您滿意(除非田中突然發病大改結局,但是可能性極小,畢竟新出刊的漫畫番外篇透露的后續也足夠了),甚至可以說是所有時間循環類作品里最讓人滿意的級別,一看就是假的,是編出來的故事劇情。

尼爾·蓋曼曾經表達過一模一樣的觀點:故事是謊言,寫故事的人都在撒謊。然而又有什麼不是謊言呢?

這可能正是我們此時此刻最需要的,因為現實已經足夠令人感到沉重,為何還要在虛構的故事中尋找挫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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